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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舟_19

  别说活在镁光灯下的娱乐圈,就是其他行业,像贺彦这样无所顾忌引火上身的人都会死的很惨。

  叶从洲小号的爆料因为贺彦这一站队,可信程度直线上升,已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开始深扒林穆过往的言行,林穆的官方形象毕竟是个纸糊的假人,再严谨的团队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,各种访谈、剧组花絮、综艺等节目深挖下去,汇总出推翻林穆形象的实锤,对八卦网友来说不是难事。

  叶从洲看着手机不断跳出热点新闻,看着贺彦那条微博被四大娱乐官博转载,看着贺彦代替自己成为风口浪尖的人物,抬手揉了揉太阳穴,转身进电梯上五楼。

  贺彦早上被叶从洲从房间里赶出来,回到自己的房间就一边上网看新闻,一边找朋友打听,把叶从洲与林穆那些过节摸了个一清二楚。贺彦入行几年,剧组里大明星与小助理的摩擦多如牛毛,比叶从洲与林穆之间严重的多得是。林穆这种人现在不被收拾,总有一天会被收拾,贺彦没那个闲心为民除害。

 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个人头快递,如果不是听叶从洲提过王叔的困难。他应该当不了此时网络上讽刺他的“蹭热点巨猩”。

  不过贺彦这人心大,发完微博就倒头睡觉,压根不去想舆论会发酵成什么样。

  叶从洲敲了几分钟的门才把贺彦叫醒,贺彦眼睛都没睁开,趿拉着拖鞋去开门。

  松松垮垮的睡衣,健硕的麦色胸肌,黑发浓眉,俊朗五官,周身还笼着一股被窝里带出来的热气。

  叶从洲满脑子话一瞬间有些卡壳。

  贺彦半睁眼,看见叶从洲的喉结动了动,问道:“那东西你扔了吗?”

  叶从洲没接他的话茬,清清嗓径直走进房间,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:“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,你不要乱插手,反而添麻烦。”

  贺彦手臂往后撑在床上,看着叶从洲道:“我不是帮你,我是自己看不惯。”

  叶从洲:“这世上你看不惯的人多了去了,每个都要管?”

  贺彦:“习武之人行侠仗义,我师父教的。”

  叶从洲好笑:“你当自己在混江湖?”

  贺彦虽想和叶从洲好好理论一番,但实在太困,他倒进被子,单手将一角掀起盖在身上,含糊道:“我做都做了,林穆有脑子的话就知道该夹起尾巴做人。网上热闹几天就过去了,没什么大不了……”

  叶从洲看着贺彦话没说完就睡熟了,心道你有那样的亲爹和师父,当然觉得整个圈子的事都是小事。思及此,叶从洲突然想起再过几年,贺彦就会和师父袁烈彻底闹崩了。

  袁烈将华语电影再次闯进世界影坛之巅的希望放在贺彦身上,但贺彦连续几部票房口碑双赢的佳作出现后,各个大佬投资人拿着半道出家的班底来请贺彦合作,巨额的收益让人不得不心动,起初几部成果确实很好,人嘛,都有惰性,付出二十分心力就能获得九十分的回报,谁还会拼命呢?

  袁烈几次劝贺彦悬崖勒马,贺彦都不以为然,两人公开私下多次不欢而散,各种揣测两人已经闹翻的说法尘嚣日上。最终在贺彦接下一部名为中外合拍巨制,实为资方洗钱的电影时,袁烈将贺彦的照片从修武班大堂撤下,并公开承认将贺彦开除出修武班,两人再没有师徒情分。

  那时的贺彦如日中天,舆论几乎一面倒的支持他,无不讽刺袁烈真把娱乐圈当自己的私人帮派了,当不了老大就要开除弟子。袁烈当时年过七旬,本打算再拍最后一部电影作为自己的告别作,可一个老态龙钟的功夫巨星要打给谁看呢?谁也不想看。片子迟迟拉不到投资,叶从洲劝贺彦不计前嫌,为师父的告别作注入资金,于是贺彦和叶从洲带着几个老板上门找师父。可两人一言不合就又吵了起来,贺彦一气之下甩手走人。

  叶从洲当时问他:“师父从前经常批评你的演技,你从前听得进去,现在怎么就听不得了?”

  叶从洲当然知道原因,贺彦成功之后,身边太多吹捧他的声音,袁烈的批评就越来越刺耳,即便都是实话,那时的贺彦也听不进去了。可叶从洲没有想到的是贺彦的回答:他那一套是三十年前的东西,早就过时了。

  叶从洲这才发现贺彦心里早已不再敬重袁烈,也不再将他的教诲当做警钟,那么袁烈的开除与决裂,其实在贺彦看来压根不重要。

  贺彦脑袋半掩在被子里,发出睡熟的鼾声。叶从洲从回忆中醒过神,看到四仰八叉的人,本想给他抻抻被子,脑子里贺彦后来的所作所为又让他十分气恼,于是直接关门走了。

  冻死活该。

  贺知秋的命令叶从洲不能不听,出了酒店他就打车往市区赶,下班之前回到了华星。

  贺知秋头都不抬道:“你自己先看看现在网上怎么评价贺彦。”

  叶从洲刚才在车上就看过了,贺彦的转发就差指名道姓说林穆最新那条爱国宣言的微博十分虚伪,娱乐圈背地里不管怎么你死我活,明面上都是一团和气,别说贺彦,就是已经功成名就的那几位巨星,也不会这样公开对同行宣战。

  不管贺彦的行为本身是不是伸张正义,大众的落脚点都在于他是在蹭热度,是在炒作。

  叶从洲对那些评论嗤之以鼻,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是最让他厌恶并且从不想沾染的,那就是舆论。他经历过网络暴力,也经历过众口铄金颠倒黑白。他了解群声鼎沸下乌合之众的愚昧与偏执,包括那些不加掩饰的嫉恨与恶意。

  当然,但凡是可以摧毁人的东西,都可以当作武器,可以伤人,也可以助人。

  叶从洲:“我有办法扭转舆论。”

  “我也有。”贺知秋停下手头的工作,抬头看叶从洲,脸色十分难看,“但关键不是怎么扭转,而是我不想看到贺彦总是闯祸。我要做的是帮他往上走,而不是跟在他后面给他擦屁股。”

  叶从洲:“……这应该对贺彦说吧。”

  贺知秋摔了笔,黑着脸盯着叶从洲。

  叶从洲:“贺彦发微博前没有跟我打过招呼,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。”

  “贺彦是个有情有义的性子,他对你爸的死心有愧疚,你遇到麻烦,他肯定会想办法帮忙。更何况他对你说不定还有些……”贺知秋想想又止住后面一句话,转而道,“我一直觉得你成熟稳重,还想着让你跟在贺彦身边影响影响他,现在看来是我想当然了。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去廊山跟组,回头我再派人过去收了贺彦的手机,让他老实拍戏。”

  叶从洲对此没有异议,但他仍有工作要交接,正打算让贺知秋再给自己宽限一天,贺知秋搁在桌边的手机响了。

  来电显示是贺彦,贺知秋接听后直接开了免提。

  贺彦:“四叔,你把叶从洲叫回去了?这事不怪他,别扣他工资。”

  叶从洲没忍住笑了一声。

  贺彦听见声音,提高音量问道:“从洲也在?你回廊山的时候给我带瓶辣椒酱吧,剧组的饭味道太淡了。”

  电话里的贺彦显然不是早晨那个睡懵的人,浑厚的声音里带着点邀功式的高兴。

  叶从洲最初认识贺彦的时候,他就是这样,想什么就说什么,不懂看人脸色,也不屑看人脸色,直来直去的表象下还带着点骄傲嘚瑟,就像校园里一边为学习成绩与老师斗嘴,一边又为受欺负的小姑娘出头的男孩子。很多人都说他不懂事,不像个明星。后来贺彦真的变成了他们口中像样的明星,成熟圆滑,不再意气用事,好像是变好了。可叶从洲总是会想起最初爱上的那个充满少年脾性的人,那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,不像后来叶从洲总觉得看不透他。

  叶从洲:“我不回廊山了。”

  “为什么?是不是四叔要罚你?”贺彦立马换了个腔调,“四叔,你——”

  贺知秋直接挂断电话。

  “上午林穆的经纪人已经跟我通过电话,为了止损,他们会出一个道歉声明挽救形象。贺彦这边不能再有任何言论,还有你,你那微博小号也不能再发布内容。但是贺彦这一掺和,我也得发点通稿把□□刷下去,就交给你去对接吧。”

  叶从洲:“发通稿虽然可以把□□压下去,但对于贺彦来说仅仅是不拖后腿,我觉得能利用这件事为贺彦争取正面评价,才是更好的做法。”

  贺知秋:“哦?那你说说。”

  叶从洲:“之前我爸去世,你不是想让贺彦筹备保安职业保障协会吗?既然那笔资金后来没用上,不如挪到现在来用,成立廊山群演保障协会,为群演特别是王叔那种残疾人建立一套规范简便的工作制度,成为群演和剧组之间的桥梁。我想贺彦肯定很赞同。”

  保安职业保障协会基金是贺知秋当初的主意,但是那时贺彦突然发微博说不再回应宁阳事件,贺知秋也就不再运作。贺知秋闻言哼了一声,“贺彦倒真没跟你少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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