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4.突破口_大理寺卿的小锦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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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4.突破口

  胡升的神智残损了七七八八,许是父子连心,对胡坤并不像旁人那样充满戒心。

  而胡坤毕竟是行伍出身,三下五除二将他制住了,按在地上,让傅宏给诊了脉。

  “王……大人,”傅宏对着卫珩,习惯性地想叫“王爷”,又忙不迭地改了口,“胡公子这癫狂之症,确实古怪了些。”

  “怎么说?”卫珩问。

  傅宏想了想,还是需要从头讲起:“这癫与狂原本就是两种症候。癫者,多是因为气血瘀滞,肝郁脾虚,病人往往痴呆喜静;狂者,则多是因为痰火过剩,蒙蔽心窍,病人也会狂躁激愤,不识亲朋。”

  “胡公子从表观上看,更像是狂症,可老夫诊了脉才发现,胡公子脉象虚浮,气血滞涩,肝气亦是郁结,且喉间清爽无痰。像这样的狂症病人,老夫从没有见过。”

  阮秋色听着傅宏口中这一堆晦涩医理,只觉得头大了几分,苦着脸道:“傅先生,能不能讲得再通俗易懂些?”

  傅宏太医的身份自然是不能泄露的,与胡坤介绍时,只说他是位世外的神医,特来协助查案,便只以先生相称。

  “呃……”傅宏犹豫了片刻,在阮秋色耳旁低声说了句:“就是说,胡公子是武疯子的症状,文疯子的脉象,这不是寻常的疯病,其中必有蹊跷。”

  他说着又瞥了胡坤一眼,担心被他听去了,觉得冒犯。

  胡坤却并没心思纠结他措辞,一心只想着如何能让儿子恢复正常,便急声道:“那大夫可知犬子这癫狂症是因何引起?”

  “这个……”傅宏拈了拈须,“还请您详细说说公子发病的始末,老夫才好推测一二。”

  胡升的疯病发作得非常突然。那日他吃过午饭,便说着要睡午觉,不许旁人打扰,就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  可过了没一个时辰,他房中突然传出一声怪叫,受惊的胡夫人带着丫鬟去看,正碰上胡升冲出了房门,手舞足蹈地,一路向大门跑去。

  好在知州府的后宅离正门尚有段距离,府中的侍卫及时给拦下了。那时青州街头已经出了当街行凶咬人的案子,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。胡夫人当机立断,让人将儿子关在了柴房,等丈夫回来商议。

  胡坤参与处理了那发狂伤人的冯良,又知道知府大人将所有的病人都隔离在了六疾馆。他当时只觉得六疾馆里的医生未必肯尽心,故而瞒下了自家儿子的疯病,又私下里找了信得过的军医,用了些清火散瘀的药,丝毫不见好转。

  等到后来,知府大人将所有发了疯病的人秘密地灭了口,他才觉得此案必有蹊跷。这大半个月的工夫,他不但什么也没查出来,儿子还两度遇险。胡坤救子心切,走投无路之下,只好用密折上呈此事,引得了皇上的注意,派来更具职权的钦差,没准能查出些真相来。

  “听您这么说,”傅宏皱眉沉思道,“公子发病前并无异状,并未发生什么伤及五志之事?”

  五志在中医里,指的是怒,喜,悲,思,恐五种极端的情绪。神智受损,多半与五志受到极强烈的刺激有关,尤其是恐惧。

  胡坤摇摇头道:“我也听人说过,突然发疯,多半是受到了什么惊吓。故而一回到府里,就仔细检视过犬子房中一应陈设器物,并无任何异常之处。”

  傅宏闻听此言,陷入了更长久的思索中,一时没有答话。

  卫珩突然开口道:“有无中毒的可能?”

  傅宏神色有些犯难:“这乍看之下确实像是中毒,然而老夫才疏学浅,知道的毒物只能致人痴傻,譬如朱砂;却不知有哪种毒可以惑乱人的心神,致人发疯的。”

  卫珩有些诧异:“《毒经》里面千余种毒物,就没有一种有这个本事?”

 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从傅宏口中听到些功效奇诡的毒物,譬如赤血藤,又或是所谓的蛊毒;此刻听他说没有,反而觉得出乎意料。

  “确实没有,”傅宏苦笑道,“毒大多是夺人性命的死物,伤人神智的只有寥寥几种。且若想起效,必须以很小的剂量缓慢投毒,中毒者亦是渐渐丧失神智,不会像胡公子这般,突然发狂。”

  他顿了顿,突然轻叹了口气:“话也不能说死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,若是去问我那精钻毒理的师兄,没准真能知道致人发狂的毒物,只可惜我师兄云游四方,行踪不定……”

  卫珩听了这话,一时也没再说什么,只是看着缩在角落里时而自言自语,时而朗声痴笑的胡升,陷入了沉思。

  胡坤忧心着儿子的病情,问得小心翼翼:“那敢问先生,犬子这疯病可还有救?”

  傅宏为难地朝他拱了拱手,才道:“眼下不知公子的病因,老夫只能多开几个清虚寒,通气血的方子给公子试试,先化解了他脉象上的瘀滞。至于别的,只能等钦差大人查出些眉目,才能对症下药。”

  胡坤讷讷地点头应了,见卫珩若有所思的样子,又小心翼翼地问他:“大人可看出什么了?”

  “胡大人,”卫珩开了口,“您府上大把的钱财花在了哪里,说说吧。”

  等到出了知州府,已是月挂中天。整个青州城陷入了沉睡,四下里寂静无声。

  一向注重养生的傅宏早就瞌睡得眼皮都抬不起来,慢吞吞地跟在卫珩与阮秋色后面,仿佛一具行尸走肉。

  阮秋色有些垂头丧气:“我原以为找到了胡大人的儿子,这案子也就破了个七七八八,想不到还是没有多少进展。”

  胡坤发疯的起因,就连傅宏这个太医院的权威也看不出来;而且他们方才仔细查看了胡坤的房间,亦是没有任何收获。

  卫珩不紧不慢地开口,声音里却没什么沮丧:“破案要真这样容易,还要本王做什么。”

  阮秋色的眼睛亮了亮:“听王爷的意思,已经有头绪了吗?”

  卫珩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:“没有。”

  看到阮秋色一脸失望,他又淡淡地补上一句:“只是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查。”

  直到第二日的傍晚,阮秋色总算知道了他接下来要怎么查。

  据胡坤所说,家里的钱财悉数耗尽,也是这一个月内的事情。

  胡升犯了疯病之后,便有高利贷的人陆续找到了府上。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从数月前开始,便在外面债台高筑,每个月到了还钱的时候,便从家里偷些值钱的物件拿去当掉。

  知州的俸禄并不丰厚,这些年也没攒下许多钱财。面对着利滚利的大额债务,便只好将家里剩下的物件也卖了许多,才补上了亏空。

  至于胡升借钱去做什么,胡坤知道的也不甚分明。他从没听人说过自家儿子有好赌的恶习,只知道他常去醉红楼,又喜欢身价昂贵的烟罗姑娘,故而猜测他是一掷千金为搏佳人一笑了。

  此次犯了疯病的七人,皆是因为不明原因开支巨大,以至于负债累累。胡升的钱花在哪里,无疑是此案有力的突破口。

  “这就是你今晚打算拉上傅大人去逛窑子的理由?”

  阮秋色听明白了卫珩的打算,抱起手臂看他,面上的神色实在称不上愉悦。

  卫珩轻咳了一声,耐心地同她解释:“按照胡坤所言,胡升性子孤僻,没什么相熟的人。兴许只有那醉红楼的烟罗姑娘能与他说上几句话。”

  阮秋色并不接话,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。

  卫珩接着道:“也只有去了醉红楼,才能确切知道胡升把钱花在了哪里,与其余几个发了疯病的人有什么联系。”

  阮秋色听他解释着,面色却没有多少缓和。

  卫珩看她这副模样,虽然觉得她这醋吃得未免多余了些,却也并不感到气恼。毕竟,哪个女子愿意见到心上人出入风月场所,又与烟花女子同处一室呢?

  他捏了捏阮秋色气鼓鼓的小脸,无奈地笑了笑:“本王保证……”

  话没说完,却被阮秋色出声打断了。

  “道理我都懂,”她板着脸瞪着卫珩,义正言辞道,“可是你们去逛窑子,怎么能不带上我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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