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0章 原点4_快穿之吃肉之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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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0章 原点4

  祭台上的肉味道很淡,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膻味,硬而难嚼。但在饿到了极点的少年看来,却是珍馐美馔,牙关发酸,咽喉干裂,都不在他思考范围以内,唯一知道做的,就是撕咬、吞食。

  太久没有进过东西,腹部有了一种痉挛的不适感,少年眼前发黑,咽下了齿间的血腥味,颈骨的棘突清晰凸起,待眩晕过去,他才发现自己进了这一个敌对部落的神庙。

  与外面用木头、茅草所搭建的简陋房屋不一样,这座神庙是用成块的石头搭建的。每一块都均匀厚重,石面上刻了在时下已算相当精美的花纹,以及这个部落的图腾。神庙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石台,上面用油彩颜料画着黑色的火柴人。贡品除了肉,还有水果、野兽皮毛、兽牙串成的项链。

  在它们正中,一枚镶嵌了宝石的人头盖骨,正用黑洞洞的眼眶看着少年。

  蛮荒部落原始残忍,又不约而同地非常敬畏神灵。巫师是部落里地位最崇高、最受敬畏的人,神庙就是巫师祭祀神灵的场所。别说是异族的俘虏了,就算是本族人也是不能随便踏足的。

  意识到自己进了一个不该进的地方,须得马上离开。尽管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,少年依然咬着牙关,爬了起来,一瘸一拐地逃了。

  但终究没逃掉。

  愤怒的异族人抓住了他,将他扭送到神庙前的空地上,殴打、拖行、折磨……

  实在是太痛了。

  好在,漫长的折磨、痛苦,始终会迎来结束的时刻。

  少年奄奄一息,鼻唇涌出血沫,察觉到对他的拖行停下了。

  不断振臂呼喝的人群纷纷安静了下来,分开了一条道。

  一个身穿白布袍的巫师走了进来。他没有头发,肤色黑得发暗,眼白发黄,眼珠浑浊。脖颈和四肢都像干瘦的老树皮,大手握着一根权杖,权杖顶部是一枚人头骨,观其大小,这枚颅骨属于婴儿。

  “这个可耻的俘虏偷吃了贡品,触怒了神灵!”巫师颤巍巍地举起了权杖,对天呜呼:“我们不能绕了他!”

  四周群情激愤地附和:“没错!一定要杀了他!”

  “弄死他!”

  巫师等族人安静下来,才抬起了耷拉的眼皮,宣布道:“为示惩戒,同时向神灵表达我们的歉意,我们要将这个俘虏活祭给神,我将亲自主持仪式。”

  “活祭他!活祭了他!”

  ……

  少年听不懂他们对什么达成了一致,他像一头垂死的猎物,手脚被绳索捆在一起,被粗鲁地拖着往目的地走。

  路上要经过一片密林。地面铺着厚厚的潮湿的树叶,偶有小石子和树枝划过少年的肌肤,刺痛让他无法安息。

  林野渐渐变得稀疏,咸腥的海风气味涌进了鼻腔。

  少年痛苦地眯起眼,听见了海浪拍岸的声音,发现这里是红海旁边的悬崖,前方是一座高大的黑石三棱台。

  即使语言不通,少年也认出来了,那是巫师活祭的石台,很多部落都有这样的地方。原始时代的活祭残忍程度是人不能想象的,它意味着祭品要被活生生地剖开肚子。

  少年的眼皮抽搐了一下,不肯泯灭的求生意识骤然燃起。被压在身体下拖行的那只手,在丛林的泥土里使劲地抓挠,终于被他抠到了一块边缘尖锐的石头。

  异族的敌人并未察觉到异样,将少年弄到石台前,做活祭的准备。孰料就在他们转过了身时,那状若昏迷的少年,嘶吼了一声,猛地挣脱掉了断裂的绳子,就冲向了悬崖。

  伤痛、疲倦、饥饿,在这一刻,都成了身外之物。看不清前面的路,他的双足仿佛乘着透明的风,拼命地跑,逃离身后的追兵,逃出这片地狱。

  最终,一脚踏空,凌空失重,跌下了悬崖。

  这片悬崖下的海,布满了漩涡、暗流和礁石。

  幸运的是,少年落水时避开了礁石。不幸的是,他的体力已经完全耗尽,游不动了。

  只能任由身体被海水吞噬、下沉。

  阳光被晃动的海水筛过,照得海平面下一片通明,干涸的血沫从少年的伤口溢出,像一缕烟雾,在水中散开了。他睁开眼睛,看见了透明的水母,洁白的贝壳,缤纷的鱼群成群结队地穿过他的指尖。

  海洋,人类文明的摇篮。它毫不吝啬地向陌生的闯入者展示了自己壮观瑰丽的风景。

  过了这一层,再往下,就是不可测海洋的更深处。越深,就越静谧黑暗。

  如果可以在这片温柔又浩瀚的海潮里永远沉睡,也未尝不是好结局。

  少年心想。

  但他没有沉到底。当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时,忽然发现,自己停止了下沉。

  有东西勾住了他飘荡的衣领。

  少年半睁开了眼睛,惊讶地发现勾住自己的居然是一块石壁的残垣。它巨大、宏伟,神迹一样,突兀地伫立在这里。

  这里已经接收不到海上的光线了,石壁的左右、下方,都延伸向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,看不到边界,也判断不出它有多大。但石头上不知附着了什么海洋生物,身上隐隐散发着微弱的磷光,成了近处的光源。

  少年憋着一股气,抓住了石壁,不知哪来的力气,开始往上游去

  去上面终究比挖掘它的底部在哪更容易,而且石壁有一个明显的倾斜角度。少年来到顶部,就震惊地发现,这竟然是一座四棱台形状的祭台。勾住他的石壁就是其中的一面斜墙。

  这个海底祭台,光是顶端的平台就能容纳上千人。

  红海任一部落的祭台和它一比,都被衬托得无比地渺小、粗糙。

  虽然石头上攀附了很多海底植物,也落了厚厚的灰尘、动一下石头都能扬起一片尘雾,但还是能看出来每一块石头的雕刻之精美、对称,一些复杂规律的图案,更像是系统性的文字。

  少年知道,在目前,没有任何文明有能力修建出规模这么大、工艺如此高的工程。

  可是,这座海底祭台,看样子已经荒废很久了。环顾四周,借着微弱的荧光,还隐约看到了环绕在祭台四周的一排排房屋的轮廓。

  也许,这里是一个很多年前就蓬勃发展的文明,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,沉没到了海底,被世界遗忘了。

  少年的手在颤抖,视野一阵阵发暗,耳膜刺痛。他知道自己快死了,但还是想多看几眼这壮观的文明,就慢慢地游到了祭台最中间。

  凸起来的石台已经被腐蚀得只剩下了残骸。沙里有东西闪了一下,这儿竟然埋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,匕首柄上嵌着暗淡的宝石。

  而在此刻,肺部里最后一点空气湮灭殆尽,化成气泡从唇角溢出。缺氧的窒息感比他想象的更痛苦,肺部好像有火烧灼,要爆开了一样。少年的手指骤然缩紧,心底叹息一声,闭上眼睛,摸到了匕首,将它往自己心口扎了下去。

  黑红的血花涌出,遮蔽了他的视线,也剥夺了他最后的一丝清醒。

  ……

  在红海的文明里,人类在死亡后,会变成笔挺的树,变成飘扬的云,变成天上自由翱翔的鹰。

  但原来都不是。

  死后的世界,是一片寂静广袤的巨树之森。

  少年是在其中一棵大树的树枝上苏醒的,维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蜷缩姿势。

  最初的几分钟,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坐在了一根树枝上,因为它太大,太宽了。

  环顾四周,他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参天巨木。浅棕树干,古老的纹路,每一株的树冠上,都延展出了数以亿万计的枝丫,分叉,相连,数不尽数。叶子像冰晶的形状,有的泛着美丽的淡金色,脉络有光流过。有的却是暗淡一片。

  比树冠更高的地方不是蓝天白云,而是一片沉寂的黑。什么也没有、连光也被吞噬了的空间。是叶子发出的微光让森林亮如白昼。

  少年被深深地震撼了,怔愣地看了许久。

  他仿佛是误入了巨人国的普通人类,或是成了森林里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。

  身上还穿着原本的衣服,因被敌对部落拖拽过,已经磨得破破烂烂的了。伤都还没愈合。唯有他躺在祭坛上自己给自己痛快的那一刀所造成的伤口消失了。

  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,但少年很快冷静了下来。看了看身上的伤痕,还是想给自己包扎一下,同时找到水源。

  作为部落的一员,虽然狩猎经验不多,但如何在森林里生存,他还是会的。

  这里的每一棵树都高耸入云,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。好在,树枝够宽,除非是故意的,不然很难滚下去。

  少年一瘸一拐地往前走,他走得很慢,忐忑而坚定。

  走了很久,才从走到了这根树枝的分叉口。

  少年抬头,树叶外的“天”依然是无光的夜色。看不到变化,也判断不出时间流逝。他根据自己的感觉,估摸出自己走了快一天时间了。

  一路上都没找到食物和水源,但是,他既不饥饿,也不疲累。只就是发现自己存活的喜悦,被茫然和不安冲淡了,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。

  少年猜测这片森林里也会生活着体型庞大的捕食者。如果是这样,它们吃掉他是轻而易举的事,他没有反抗之力。

  安全起见,在最初的一段时间,少年都谨慎地待在了树上,免得下了地沦为猎物。

  但逐渐地,他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在杞人忧天,以及这个地方的诡异之处。

  这片森林,根本不像是“活着”的。

  这里没有风,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——不管是动物叫声还是树叶拂动声,都不存在。

  世界上恐怕找不到比这里更彻底的寂静之地。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,少年什么也听不见。

  同时,森林里也没有活物。

  人、动物、杂草、花……统统没有。

  天空永远是黑色的。视野之内,除了巨树还是巨树。这些树也不像是活的。因为这么长时间了,叶子明灭闪烁,却没有一片落下来过。

  在最初,少年在走路时,还时不时抬头去看,免得落叶会砸伤自己,后来也就麻木了。

  从醒来开始,他就丧失了饥饿和口渴的感觉,可以连续走上半个月都不疲累——当然,半个月只是他的估算,在这里根本不知时日几何。

  身上的伤口不再滴血,没有恶化,但是,也没有愈合。猩红的皮肉可怖地翻卷着,暴露在外。

  仿佛是时间凝固在了他进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。

  刚开始还祈祷着千万别遇到威胁生命的捕食者。现在,他反而希望能见到除自己以外的活物,来为自己解惑,至少和他当个伴,别让环境这么寂静。

  从最初的惶惑、希冀,到怀疑、心疲、郁闷、孤独……再强大的人的意志也会被击溃。少年慢慢地也有些撑不住了。

  虽然不会死,但孤寂和困惑所带来的精神压力,也在成倍叠加。

  遑论他的一身伤口都没有愈合,疼痛还在。时间久了也是受不了的。

  少年重新爬到了树干上,仰望上空的金色树叶,颓然坐下,喃喃着说:“神,是您治好了我心脏的伤口、将我带来这里的吗?我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?”

  这是少年来到森林这么长时间,第一次尝试开口,直接和“神”对话。甚至他都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一个神。不抱希望会得到回应,却没想到,树叶开始轻轻震动,一个声音,忽然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:“你想离开吗?”

  缥缈,雌雄莫辩,没有感情,语气冷淡。

  吐的却是少年熟悉的语言。

  少年倏然僵住了,眼睛睁大。过长的黑碎发落在额前,血污未净的脸庞上,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明眼眸。

  半晌,他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,问:“您……就是救了我的神灵?您会说我们部族的语言?”

  “自然可以。万物都隶属于时间的范畴,我可以和任何生命沟通。不同的语言,只不过是不同的沟通手段。”

  少年眼睫一颤,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,仰头,追问:“时间?您是控制时间的神明吗?”

  “不是。”那个声音说完,就顿了一下。

  似乎是第一次有人类问祂这样的问题,祂要停下来思索一下。

  对时间而言,这不过是一下停顿。

  但是,对少年而言,这一瞬息,就是数日之久的漫长等待。

  许久,一直坐在地上的少年,终于听见了祂的后半句回答:“我就是时间。”

 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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